第七卷 第7章 天赋情鼎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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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襄阳城东,天水茶楼。

  蒙彩衣独坐于天水茶楼二层的一间雅间之内。

  暖洋洋的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,使人倍感慵懒,似乎什么也提不起劲来。

  她玉手轻舒手执一只青瓷官窑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绿茶,眼神流连着窗外东大街上熙来攘往的蜂拥人群。

  似乎看得极其专注入神,实则任它窗外风花雪月,却一点也没有进入她的心内。

  自从专门负责情报的顾善将龙泽秀行当街行刺鹰刀,随后鹰刀便离奇失踪的消息报告给她以后,她的心绪就一直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中。

  虽然内心极度不愿承认,可事实上,她的确清楚地明白到自己是真的在担心鹰刀的安危。

  莫非……莫非自己真的已经爱上那个臭小子了?

  突地,一股没来由的羞涩和淡淡的甜意涌上心田,脸颊如烧着了一般热得发烫。

  可在这股羞涩和甜蜜之后,接踵而至的却是恐惧和悲哀。

  最近每次想到鹰刀的时候,体内内息总是奔涌如潮失去控制,犹如脱僵野马一般,需要费极大的心力才能将它重新引入正途,似乎正是师尊所说的‘散功’先兆。

  记得师尊当年授业之前便一直警告过,习练‘媚术’之人须得断情绝欲,否则必遭体内情火反噬,轻则散功重则送命……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便永远没有了回头的机会。

  自己是一个没有资格谈爱的人呵!

  可是,要忘记一个人为什么竟是如此之难?

  鹰刀啊鹰刀,你这小冤家真真是我的命里魔星……

  对于龙泽秀行擅作主张当街行刺鹰刀一事,蒙彩衣既感恚怒不满却又无可奈何。

  说到底,龙泽秀行也是为了自己着想,最重要的是,龙泽秀行名义上虽然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协助自己行事,可实际上,师尊难道就没有让他来监视自己的意图吗?

  自己究竟是纯正的中原人士,血脉中流淌着的依旧是中原人的鲜血,师尊此举也不无谨慎之意啊!

  只是自己这般尽心竭力地为师尊办事,师尊依然对自己不完全信任,真是想想也觉得心灰意懒、无趣之极。

  ‘咯咯’几声敲门声传入耳中。

  蒙彩衣收回流连窗外的目光,将手中的青瓷官窑放回桌面,轻声道︰‘是拓跋妹妹吗?请进来吧。’

  雅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,两条人影闪身而入。

  但见当先一人身姿婀娜笑颜如花,正是‘纵意山城’拓跋舞。

  在拓跋舞的身后,是一位长发披肩的中年大汉,他的身材也不如何壮硕,藏青色的轻麾随意地披在身后,也不显得如何威武,面容更是平静如水,唇边甚至带着一抹恬淡的笑容,一如隔壁家平易近人的大叔,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。

  但正是这位看起来似乎全无威胁力的中年大汉,却让蒙彩衣的眼瞳一阵收缩。

  因为她还看见了一样东西——一枝血红色的镔铁枪头。

  当今之世,以丈二红枪为随身兵器的不知凡几,可枪头为红色的丈二红枪却只有一人拥有,那人便是有‘枪霸’之称的拓跋展翼。

  然而,这枝曾伴随拓跋展翼半生的红枪却在九年前易主,由拓跋展翼亲手传于他手下的头号猛将‘刺虎’卞停。

  一则因为他与卞停情同手足,卞停的一身武功全由他亲授,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;二则卞停功高盖世,纵意山城的大半基业可说是由卞停一手挣来的,除了这枝代表身份象征的红枪,他再无其它事物可以赏赐。

  拓跋展翼武功固然极高,然组织、军事方面的才能却远远不如卞停,故而世人常有‘展翼折翅,纵意犹存;刺虎若亡,山城流散’之语,意即拓跋展翼若是死了,纵意山城仍然可以支持下去,但‘刺虎’卞停若是死了,纵意山城非要分崩离析不可。

  这句话虽然说的有些过了,却由此可见卞停对纵意山城的重要性。

  ‘原来是“刺虎”驾临,奴家有失远迎,还请恕罪。’蒙彩衣从座位上起立以示尊敬之意。

  卞停却只微微一笑,道︰‘卞某乃少主麾下一将耳,何敢让蒙姑娘远迎?’

  ‘少主?’蒙彩衣一怔,随即醒悟,对拓跋舞笑道︰‘拓跋妹妹要接掌山城吗?那姐姐可要向你道喜啦!’

  拓跋舞心中微泛苦涩之意,口中却道︰‘多谢姐姐。只是小妹年少无知,诸事不明,还要向姐姐多多学习,望姐姐能不吝赐教。’

  蒙彩衣微微一笑,拉了拓跋舞的手坐下,道︰‘妹妹说笑了。彩衣才疏学浅,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?’说着,她微撇卞停一眼,接着道︰‘只要有“刺虎”卞大将在,妹妹当可高枕无忧了。’

  蒙彩衣巧妙地奉承了卞停一句,卞停却神色不变,只当没有听见,脚步轻移,垂手站立于拓跋舞的身后,屹然不动。

  蒙彩衣奇道︰‘卞大将不坐下喝杯热茶吗?’

  卞停淡然道︰‘少主驾前,卞停焉敢就坐?我站着伺候便可以了。’

  蒙彩衣暗暗心惊。

  卞停这一手高明之极,他本身是一名叱风云的虎将,以他声名之隆,便是见了武林中任何一派掌门也可平辈论交,无须伺立一旁。

  如今他如此做作,无非是借压低自己来擡高拓跋舞的身份地位……好一个‘刺虎’!

  拓跋展翼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兄弟,纵意山城有这样的虎将,也难怪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便迅速崛起,跻身于‘八阀’之一。

  自己若想兼并纵意山城,第一个要除去的不是别人,而是这个‘刺虎’。

  蒙彩衣淡淡一笑,伸手替拓跋舞斟了一杯茶,道︰‘这次妹妹驾临襄阳,不知有何事见教?’

  拓跋舞纤纤玉指在瓷杯口上转圈,似乎在沉吟该如何启口。

  过了一会儿方道︰‘姐姐可还记得你我在岳阳府衙内是如何约定的吗?’

  蒙彩衣眨了眨眼楮,先发制人道︰‘这件事我还正想问一问妹妹,为何妹妹不遵守约定擅自从关中温家边境撤军?’

  拓跋舞一阵语塞。

  这次前来襄阳,本欲声讨蒙彩衣朝秦暮楚,背弃岳阳之盟,擅自与襄阳温家结盟之事。

  谁知甫一见面,便被蒙彩衣反咬一口,指责自己擅自撤军,登时主动之势顿失。

  一旁的卞停也在心中暗暗叹气。

  谈判桌上的形势变化犹胜于行军打仗,一招不慎便会落在下风。

  蒙彩衣那一方本该是理屈的,拓跋舞只要先声夺人,紧紧抓住对方的理屈之处穷追猛打,届时蒙彩衣将不得不接受己方开出来的条件。

  与蒙彩衣相较,拓跋舞究竟太过稚嫩了些,一个照面便被逼于下风……

  拓跋舞眼中怒色一闪,道︰‘我们收到消息,姐姐手下的八百精锐一夕之间被人摧毁于檀溪之畔。既然姐姐再无能力对襄阳温家施压,我纵意山城和洛阳何家的联军若仍在关中边境集结,一旦双方开战,我们联军岂非要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状况?’

  蒙彩衣笑笑,道︰‘不知妹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?我的确有一些不中用的手下被人偷袭,但那绝对不是所谓的“精锐”。尤其是说我无力牵制襄阳温家,那更是无稽之谈了。请问到目前为止,你们可曾察觉襄阳有出动一兵一卒西援关中?你们在没有和我沟通的情况下便擅自撤军,以致令我陷入了极端地被动之中。当然这件事须怪不得妹妹,妹妹究竟年轻,在很多事的处理上经验不足也是有的。

  所以我也不打算追究了。‘

  蒙彩衣这倒打一耙甚是厉害,拓跋舞又恼又怒,却无言以对。

  卞停干咳一声道︰‘两家联军的统帅是我卞某人,撤退的命令也是我卞某人下的,和我家少主无关。’

  卞停这段话前一半是实,后一半却是为了替拓跋舞解围,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。

  当初两家联军挥军关中时,由于卞停的军事才能远胜众人,故而大家共推其为联军主帅。

  可当蒙彩衣军折戬檀溪之畔的消息传来时,联军众将士都有些胆怯,怕襄阳方面出兵关中夹击己方,纷纷要求退兵。

  唯有卞停独持异议,认为即便是襄阳方面出兵支援关中,联军仍有可为之处。

  因为以两家联军的实力,同时与关中和襄阳两面开战或许稍嫌不足,但硬撼一方却是绰绰有余。

  所以,当人人都以为联军的作战目标是关中时,联军大可反其道而行之,先制造一个撤退的假象,然后回身反扑襄阳。

  襄阳既然要去支援关中,其自身实力必然大为削弱,此时正是对襄阳用兵的最佳时机。

  只要选择好行军路线,避开襄阳去支援关中的部队,联军完全可以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下襄阳,在襄阳与蒙彩衣会师。

  到那时,因为襄阳已经控制在联军手中,花溪剑派便可借此北上增援,共同讨伐关中了。

  有花溪剑派和蒙彩衣掌握的南方武林势力支援,相信取下关中将轻而易举,指日可待。

  卞停这一战术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冒险和急进,实际上可行性却非常之高,可说是极高明的战术。

  怎奈卞停名义上是联军主帅,然多方制肘,在这种决策性的问题上竟无法做主。

  尤其是洛阳何氏诸将认为太过冒险,居然联合起来抵制卞停这一计划,卞停在无奈之下,只得放弃。

  蒙彩衣美眸一转,在卞停的身上停留片刻,笑道︰‘如果撤军的命令是拓跋妹妹、何暮迟等人所下,尚可原谅,毕竟他们还年轻,经验不足。但若是卞大将的主意,那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。莫非卞大将廉颇老矣,再也不复当年之勇?’

  卞停并不辩解,反而笑道︰‘我们两家联军自关中撤军究竟是对还是错,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。可是,近日来我们又收到消息,说蒙姑娘频频向温师仲示好,似乎有与温家结盟之意。我家少主不相信蒙姑娘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,是以千里迢迢而来,为的就是想求证此事!’

  卞停果然老辣,深谙攻守之道。

  他话锋稍稍一转,便击中了蒙彩衣的要害所在。

  联军撤军最多只能被人指责决策失误,与蒙彩衣背弃盟约转投敌方相比,根本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‘卞大将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!’蒙彩衣咯咯娇笑一声,神色并不慌张。

  她既然敢来赴此鸿门宴,自然早就有所准备︰‘只不知卞大将可曾听说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故事?’

  卞停心中一动,道︰‘你的意思是?’

  蒙彩衣笑道︰‘你们联军贸然自关中边境撤军,以致奴家一人在襄阳独力难支,陷入被动的局势之中。不得已之下,奴家只能另谋良策……’

  听了这开头一句,卞停不由闷哼一声,以示不满。

  他自然心知肚明事实并非如此,蒙彩衣之所以被动完全是因为手下精锐被人一网打尽,再也无力以武力弹压襄阳导致,与联军撤军可说毫无关系。

  如今蒙彩衣轻描淡写地将责任死死扣在自己这一方,最终的目的不外乎是在将来利益分割的谈判中获得主动权,以谋取更大的利益。

  这女人好生厉害!

  卞停的闷哼声,蒙彩衣只当没有听见,继续道︰‘奴家心想,既然力取不成何不智取?遂有了与温师仲结盟之意。与其结盟是明修栈道;注资入股长江水运系统,逐步蚕食,乃至最终完全控制整个长江水运,取温师仲而代之才是我暗渡陈仓之计!’

  蒙彩衣这条暗渡陈仓之计几乎和杨四所推想的全无二致。

  温师仲若是在此,一定会对杨四的才智佩服地五体投地。

  卞停听后默然不语。

  心中甚是佩服蒙彩衣的手段高明,然则从己方的立场去想,却是极端不利的。

  他沉吟良久,道︰‘蒙姑娘果然好计策,以一人之力,长江水运便唾手可得。只是听起来似乎已经没有我纵意山城什么事了,我等只须坐享其成便是,不知我说的对不对?’

  蒙彩衣淡然一笑,道︰‘卞大将大可放心。既然我们是盟友,奴家有了好处又怎会不给你们呢?’

  蒙彩衣越是说的动听,卞停越是觉得不妙。

  蒙彩衣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,这世间更没有不劳而获之事……

  卞停嘿嘿冷笑一声,道︰‘如此多谢蒙姑娘了。只不知蒙姑娘准备给我们纵意山城什么好处?’

  蒙彩衣轻笑一声,端起桌上茶杯啜了一口,悠悠道︰‘尽管贵方在这件事上没出什么力,可我蒙彩衣却不是那种说了不算的耍赖之徒。当初咱们在岳阳府衙怎么约定的,咱们便依约行事。’

  卞停方要说话,却听一直插不上口的拓跋舞已高兴道︰‘真的吗?

  那可要多谢姐姐啦!没想到姐姐如此守信,妹妹一直都错怪你了。

  真是对不起啊……‘

  卞停大呼糟糕。

  天真的拓跋舞上了当而不自知,还以为蒙彩衣是个好人。

  只是拓跋舞名义上是纵意山城的代表,她如此一发话,即表示同意了蒙彩衣开出的条件,此时再想补救已然来不及了。

  蒙彩衣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,暗道︰‘这傻丫头,究竟知不知道如果遵守了岳阳之约便意味着什么啊?唉,拓跋展翼和卞停要将如此单纯的一个小丫头扶上阀主之位,真不知要白了多少头发。’

  想是这般想,右手却伸了过去拉住拓跋舞的小手,轻轻握住,怜爱道︰‘别人的面子不给,拓跋妹妹的沔面总是要给的。谁让妹妹长得如此美艳动人呢?真不知将来谁家的公子这般有福气,能娶了妹妹你这个大美人……’

  拓跋舞登时羞红了脸,道︰‘姐姐在取笑人家吗?说到容貌之美,谁能比得上姐姐?’

  ‘少主!既然诸事已了,我们这便离开襄阳罢。襄阳险地,少主千金之躯实在不宜久留……’纵是卞停城府极深、涵养极好,也无法忍受蒙彩衣的惺惺作态。

  若不是顾忌到此时揭破蒙彩衣的虚假面目反而对己不利,卞停早已翻脸了。

  拓跋舞无奈,只得依依告别蒙彩衣,紧随着卞停向门外走去。

  在即将跨出门外时,拓跋舞突然停住脚步对卞停轻声说道︰‘大叔,你且先行一步,我有一件私事要问蒙姐姐。’

  卞停眉头一皱,道︰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大叔知道的?’

  拓跋舞的俏脸蓦地一红,撒娇道︰‘是女孩家的事呵,怎么能让大叔知道?’

  卞停一愣,不由摇了摇头,无可奈何地低声道︰‘大叔就在门外候着。此地凶险,你别耽搁太久。’

  ‘很快就好了。大叔就在门外等我吧,可不许偷听我和蒙姐姐说话哦……’拓跋舞高兴地将卞停推出门外,并轻轻将门掩上。

  究竟要问自己什么问题?

  要弄得这般神秘兮兮地……由于蒙彩衣曾欺骗她在先,难免有点心虚,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地紧张。

  却见拓跋舞依依地靠了上来,欲语还休,未曾开口便红了脸颊。

  过了许久才支吾着说道︰‘蒙姐姐,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……’

  蒙彩衣松了一口气,心情放松下来,笑道︰‘打听一个人也要这般小心翼翼吗?莫非此人是妹妹的心上人?’

  蒙彩衣这句本是玩笑之语,怎料拓跋舞听后,她的脸蛋竟越加嫣红,直如抹了厚厚一层胭脂一般。

  只是低头玩弄着手中的丝帕,眼神左躲右藏,连看也不敢看蒙彩衣一眼。

  蒙彩衣大感有趣,笑道︰‘这么说姐姐是猜对了?却不知是哪位少年英雄如此幸运?’

  拓跋舞忸怩良久,方鼓足勇气道︰‘这个人姐姐也是认识的……’

  ‘我认识的吗?’蒙彩衣歪起脑袋猜想。

  修长白皙的脖颈立时呈现出一种动人心弦的优美的弧度,即便是身为女人的拓跋舞见了也觉得其中充满着诱惑力。

  ‘是何暮迟吗?四大名剑之一,武功高,年少英俊,温柔体贴,最重要是和妹妹你门当户对……’

  拓跋舞摇了摇头。

  ‘不是他?嗯……莫非是我花溪剑派的流花公子荆流花?我家这位二公子的名声虽然没有何暮迟响亮,却也是难得的俊彦。’

  拓跋舞又摇了摇头。

  ‘既然不是这二位,那一定是四大名剑之首“小楼一夜听春雨”萧听雨了。威远侯萧天硕之子,自己更是领御前侍卫副统领之职,前途无可限量,可说是人中之龙,前两位和他一比又差得远了。’

  拓跋舞羞道︰‘姐姐说到哪里去了?荆公子和萧公子二位我根本不曾见过面,又怎么会……又怎么会……’

  蒙彩衣笑道︰‘妹妹还是提个醒吧,要我如此大海捞针一般地瞎猜,姐姐我就是猜个三天三夜也猜不到啊!我倒也无所谓,就怕门外的卞大将等地着急。’

  拓跋舞回头看了看雅间的门,知道不能久留,便一咬牙道︰‘这个人是姐姐和我在岳阳同时见过的……’

  ‘我们一同在岳阳见过吗?这就好猜一点了……’突然,蒙彩衣脑中灵光一闪,想起一个人来,可又觉得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。

  ‘莫……莫非是鹰刀?浪子鹰刀?’

  拓跋舞羞意上涌,转过身子背对着蒙彩衣,却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  ‘他……那天他那么对你,你还……你是不是疯了?’蒙彩衣只觉一股酸意涌将上来,很是难受。

  鹰刀呵鹰刀,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魔鬼?

  难道你真的如传说中所说是女人天生的克星吗?

  拓跋舞转过身子,脸上挂着一丝令人心酸的苦笑,道︰‘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?那个人我本应该是恨他的,可自从那夜之后,我便总是想着他,念着他,他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晃动,放也放不下……姐姐,只怕我当真是疯了……’

  ‘他……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些什么?’蒙彩衣紧盯着拓跋舞的眼楮。

  她深知鹰刀从自己手中偷学去一套‘桃花千影销魂指’,这套指法专门刺激体内各处激发情欲的隐秘穴道,即便是烈女贞妇也要俯首称臣,任其为所欲为。

  如果鹰刀以这套指法对付拓跋舞,相信拓跋舞是毫无抵抗之力的。

  拓跋舞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
  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夜情景,仿佛又感觉到鹰刀灵动的手指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滑过时,那令人战栗的激动和快感。

  一时间,她只觉身体发软,燥热难当。

  蒙彩衣幽幽叹了口气。

  拓跋舞那微泛潮红的脸庞落在她这大行家眼中,自然知道这是情欲奔涌之象。

  她几可肯定鹰刀确曾对拓跋舞有所动作,因此在拓跋舞的精神内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,使拓跋舞一念及鹰刀便不由自主地情欲泛动,无法抑制。

  其实,这正是‘媚术’的一种极高境界——锁魂!

  凡被锁魂之人,便如精神上被人加了一道重重的枷锁,终其一身也无法逃脱。

  可是当蒙彩衣默运媚术中的‘察人术’仔细观察拓跋舞的眉间和腿胯时,却发觉拓跋舞依旧是处子之身。

  在不与对方交合的情况下,鹰刀究竟是如何锁魂的呢?

  真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鹰刀乃天生修炼媚术的奇才,可以无师自通修炼成极高的媚功;又或者鹰刀是传说中的天赋‘情鼎’,凡异性靠近,都会不由自主地钟情于他。

  师尊传给自己的《媚典》上有记载说,有一类人,天生会散发一种可吸引异性的精神力。

  一般异性靠近这种人,便会不由自主地对其产生好感。

  这类人若是刻意引诱异性,异性往往束手就擒,毫无抵抗之力,明知对方是一座燃烧着火焰的炉鼎,一旦投身进去势必会烈火焚身,甚至粉身碎骨,可即便如此,却依然义无反顾。

  是以,《媚典》将此类人称作天赋‘情鼎’。

  天赋‘情鼎’之人古往今来可说少之又少,就是偶尔出现一个,也是女子居多,如商纣王之妲己、周幽王之褒姒等,俱是倾国倾城之色。

  而男子身为‘情鼎’者,则几乎闻所未闻。

  如果说鹰刀便是天赋‘情鼎’之人,实在是教人难以置信啊!

  ‘可是,他是有婚约的人啊!他和邀月宫主楚灵定情之事天下知闻,你陷身进去未免不智,不如……你还是忘了他罢!’过了许久,蒙彩衣方出言劝道。

  拓跋舞哀怨地望着蒙彩衣,眼中竟怔怔流下泪来︰‘你道我不想吗?我也是想忘了他的,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,梦醒了就算了。可是……可是不行啊,我越是想忘记他,却越是想他。白天也想,晚上也想……姐姐,姐姐,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才好?我……我真的好害怕啊!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,我怕自己会一直这样不停地思念着他,那样……那样我一定会疯掉的……’

  看着拓跋舞痴怨的神情,蒙彩衣仿佛感同身受,心竟也隐隐作痛起来。

  有一刹那,她几乎想将鹰刀失踪、生死不知的消息告知拓跋舞,可她深深知道,若是此时一说,拓跋舞只怕会立刻崩溃。

  ‘如果你是想问我鹰刀在哪里?那么我告诉你……’蒙彩衣右手爱怜地抚上拓跋舞的脸颊,温柔地擦去她满脸泪水︰‘我并不知道他的消息,对于他的行踪我一无所知。’

  ‘可是……我收到消息说他在襄阳……’拓跋舞轻声道。

  蒙彩衣认真地答道︰‘不。他早就走了,在我来之前他便离开襄阳了。至于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,我的确不知道。’

 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,拓跋舞失望之极。

  似乎所有的力量瞬时间从她体内抽走,整个人失魂落魄的,连道别也忘了对蒙彩衣说一句,便飘飘忽忽地向门外去了。

  望着拓跋舞消失在门口的背影,蒙彩衣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,仿佛那个伤心离去的人不是拓跋舞而是她自己。

  确切地说,她从拓跋舞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
  原来……原来自己也是和拓跋舞一样,是那样的害怕,不,甚至比拓跋舞还要害怕。

  ‘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,我怕自己会一直这样不停地思念着他,那样……那样我一定会疯掉的……’

  拓跋舞的这段话不停地在蒙彩衣的耳边响起,重重叠叠,回绕不绝。

  鹰刀,鹰刀,你千万不能死!

  我可不想一直不停地思念着一个永远没有机会再见面的人,我不想啊!

 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,要活着回来……

  蓦地,体内内息如潮水一般呼啸奔涌起来,来势之凶猛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。

  蒙彩衣甚至来不及运功抵御,便瘫软在椅上,动弹不得。

  一阵阵剧烈地撕痛感以丹田为中心,沿着四经八脉迅速地向四周辐射出去,片刻间便侵遍全身。

  ‘散功’先兆!

  蒙彩衣微笑起来。

  与其受那无穷无尽地思念所折磨,还不如此刻便死,至少现在的苦痛要远远短暂的多……

  一滴泪水沿着脸颊滑下,缓缓流至她的唇角、她的舌尖。

  那种又苦又涩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真实,如此的动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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